周末的精神科门诊外,一群行色匆匆的成年人正排队等待确诊——他们中的许多人,早已在社交媒体上完成了“自我诊断”。ADHD(注意缺陷与多动障碍),这个传统认知中的儿童疾病,正以“天才病”“浪漫化标签”的姿态席卷成年群体。
一、诊断室的悖论:从质疑到执念
“医生说我没病,可我肯定有!”32岁的林薇在第三次就诊时仍坚持要开诊断证明。这种矛盾在门诊并不罕见:当初步评估未达诊断标准,患者往往选择辗转多家医院,直到拿到“确诊报告”。
北京安定医院副主任医师秦晨光透露,2023年成人ADHD门诊量较2020年增长3倍,其中超40%患者携带网络自测结果就诊。而临床数据显示,最终确诊率不足30%。
二、标签的诱惑:从病症到人设
ADHD的流行始于名人背书——爱因斯坦、达芬奇被推测患病,罗永浩公开称ADHD是“创业天赋”。社交媒体上,#ADHD女孩的日常#话题播放量超2亿次,患者被塑造成“混乱天才”:拖延是创意酝酿,分心是多元思维。
这种浪漫化叙事在年轻人中引发共鸣。25岁的程序员张昊将ADHD写进简历:“我的思维跳跃是优势。”心理咨询师李敏指出,标签提供了“免责声明”——工作失误可归因于病症,而非能力不足。
三、科学的声音:警惕泛化诊断
“ADHD的核心症状是功能损害。”北京大学第六医院主任医师钱秋谨强调,真正的患者常伴随学业、职业或人际关系受损。而网络自测往往混淆正常行为与病态表现:
注意力不集中:ADHD患者难以完成任何任务,正常人则可能因缺乏兴趣分心
拖延:患者通常伴随强烈自责,而普通人可能只是效率问题
多动:成人ADHD表现为内心焦躁,而非行为多动
更值得警惕的是,部分商家推出“ADHD特效药”保健品,实际成分仅为普通维生素。
四、标签时代的自我认知
这种“诊断热”折射出当代青年的身份焦虑。在MBTI、星座之后,ADHD成为新的社交货币——它既解释了个体困境,又提供了群体归属感。
但真正的成长在于超越标签。正如钱秋谨医生所言:“疾病定义的是行为模式,而非人性本质。”当我们将所有问题归因于ADHD时,可能正在逃避自我完善的真正挑战。